安娜·卡列尼娜的日常灵感

2020-08-25 18:53:02

1873年初,列夫·托尔斯泰刚刚完成了“战争与和平”的成功,他意识到世界期待着一部同样不朽的艺术作品,在历史范围和哲学深度上都能与那本书(他拒绝称其为小说)相媲美。因此,他全神贯注于写一本入门读物来教俄罗斯孩子字母表。他确信这将是他的遗产。“我自豪的希望是,”他给一位朋友写道,“从沙皇到农民,所有俄罗斯儿童的两代人都将学习只使用这本入门读物,他们将从这本入门读物中获得他们的第一个诗意印象,写完这本入门读物,我就有可能安详地死去。”

也许正是这种对字母的痴迷,它们的形状之美,以及每个字母所编码的可能性的世界,才能解释为什么基蒂和莱文在“安妮·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中奇怪的第二次求婚场景(她拒绝了他的第一次求婚),在这场场景中,两人只用他们想说的每个单词的第一个字母进行交流。“他写的首字母是w,y,a,m,t,c,b,d,t,m,n,o,t”,基蒂直觉地明白莱文在问她。“当你回答我说‘那不可能’的时候,你是说从来没有还是后来呢?”只有“那时”,才会给莱文带来巨大的幸福。在创作安娜·卡列尼娜时,罗伯特·布莱斯代尔并没有将托尔斯泰在字母书上的工作与小说中的这一场景联系起来,但他感兴趣的是这位伟大的俄罗斯作家的生活和艺术之间的平行关系。

作为纽约城市大学(金斯伯勒)的英语教授,布莱斯代尔学习俄语是为了阅读安娜·卡列尼娜的小说原著(在第一次重读这部小说的英文译本超过20次之后)。“安娜·卡列尼娜”的作者是托尔斯泰的超级粉丝,而不是托尔斯泰学者本身,这是一种非正式的、闲聊的努力,目的是理解托尔斯泰在写这部小说的四年里都做了些什么。布莱斯代尔告诉我们,事实证明,他喝了大量的“马奶”(发酵的马奶)来预防肺结核,他大声呼吁土地改革,在牧师的帮助下学习古希腊语,并试图找到一位家庭女教师来照顾他日益增长的家庭。后一种情况变得特别令人绝望;托尔斯泰写信给一位朋友,请求他提供推荐信。“国籍无关紧要:德语、法语、英语、俄语--只要是欧洲人和基督徒就行。”薪水--我能给的一切。“。布莱斯代尔想知道,当托尔斯泰决定用一位家庭教师被解雇将一所房子撕成碎片的故事来打开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时,他是否考虑到了这种压力(当然,在小说中,这发生在更不正当的情况下)。

这是一个很大的延伸,布莱斯代尔知道的也很多,但他的书更多的是一项好玩的实验,而不是一项严格的研究。在研究小说创作时托尔斯泰家族的来往时,“安娜·卡列尼娜”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之一是否真的是日常琐事的产物--比如谁会停下来拜访,说些什么八卦--就像它是关于道德和欲望的长期酝酿的思想的高潮一样。(编者注:托尔斯泰家族在创作这部小说时,安娜·卡列尼娜问道:“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之一是否真的只是日常琐事的产物--比如谁会来拜访,说些什么八卦?)”其结果是一部关于创作过程的作品在很多方面比关于安娜·卡列尼娜的更有教育意义,特别是考虑了分心、家庭干预和副业是如何导致托尔斯泰写出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之一的。

人们普遍认为,安娜·卡列尼娜这个角色背后的灵感来自一位名叫安娜·斯捷潘诺娃的37岁女子,她曾为托尔斯泰的一位邻居做管家。她和她的丈夫经常就他与家庭教师的调情发生争执。最后,她变得非常嫉妒,跳到火车下面,但在给丈夫寄了一封信之前,据说信上写着:“你是杀我的凶手;如果杀人犯能开心,你就会和她幸福在一起。如果你想见我,你可以在亚森基的铁轨上看我的身体。“。由于家人很了解这名女子,托尔斯泰亲自去观察尸检;他的妻子写信给一位朋友说,他“非常震惊”。他知道安娜斯特帕诺夫娜是个高大健壮的女人,面容和性格都是俄国人,深色头发,灰色的眼睛,不漂亮,但很有吸引力。“。这段插曲发生在1872年,就在托尔斯泰第一次勾勒出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这个角色的前一年,安娜·卡列尼娜也是灰色的眼睛。

1873年3月,托尔斯泰告诉他的妻子索菲娅,他写了一页半的东西,并且“很满意”。她猜想他指的是他一直计划写的一本关于彼得大帝的主要著作,这是一部讲述战争与和平的合适的历史史诗。在这一发现之前,托尔斯泰一直在为写作而苦苦挣扎。“我的作品没有动静,”他写给他的朋友、诗人阿凡西·费特(Afanasy Fet)。另一位则不无感慨地说:“一切都安排得让我分心:熟人、打猎、10月的开庭。

尽管这些灵感来源似乎无处不在,但托尔斯泰在整个1872年仍在努力写作。次年三月,当他偶然开始浏览亚历山大·普希金(Alexander Pushkin)的收藏品时,他取得了突破。突然,由于不清楚的原因,托尔斯泰立即行动起来,迅速勾勒出安娜·卡列尼娜的整个情节。当时他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写道:“我想出了人物和情节,开始创作,然后当然又改变了,突然之间,所有的线索都变得如此完美,真的捆绑在一起,结果是我今天以草稿的形式完成了一部小说,一部非常生动、充满激情、完成得很好的小说,我非常满意,如果上帝给我力量的话,它将在两周内准备好。”

碰巧,两周变成了四年。托尔斯泰提交了发表在“俄罗斯先驱报”(“俄罗斯先驱报”)上的第一期文章(也是早先发表“战争与和平”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的同一份期刊),之后,他发现自己心烦意乱,心不在焉。“我的上帝,”他写信给他的朋友,文学评论家尼古拉·斯特拉霍夫,“要是有人能完成A·卡列尼娜的作品就好了!”这是令人无法忍受的反感。“。托尔斯泰的妻子索尼娅完成了他的临摹工作,她因连续怀孕而生病,在分娩几个小时后输掉手术后悲痛欲绝。托尔斯泰还专心于他的农民子弟学校,进一步发展了他的字母入门读物,并经常怀疑,与他在教育方面的工作相比,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是不是一个无用的放纵。布莱斯代尔的书的后半部分充斥着写给朋友的信,这些信显示了托尔斯泰在这个时候是如何被自我怀疑所困扰的。“我对我写的东西感到厌恶,”他告诉斯特拉霍夫。“我需要把它都划掉,扔掉,不承认它,说‘对不起,我不会再做了。’”

这样的信件可能是创作安娜·卡列尼娜的亮点,因为它们让我们更接近这本书中托尔斯泰的罪恶世界和创作过程,否则这本书感觉过于荒诞。对布莱斯代尔来说,安娜卡列尼娜是如何创作的故事与托尔斯泰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她的家庭教师和谁在一起。这种方法有其局限性。布莱斯代尔向我们讲述了草案之间发生的变化,但没有提供什么洞察力,为什么最初把安娜描绘成卑鄙、愚蠢和没有吸引力的托尔斯泰,把她变成了文学史上最有魅力和最复杂的女主人公之一。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更深入地接触法国通奸小说,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就是对这部小说的直接回应。布莱斯代尔只是简短地提到了亚历山大·大仲马·菲尔(Alexander Dumas Files)的散文“男人-女人”(Man-Women,1872年),该散文声称男人有权杀死不忠的妻子(文章以“Tue-la”或“杀了她”结束)。尽管命运严峻,但与她的法国前辈相比,托尔斯泰的奸妇受到了相对同情和复杂的对待。托尔斯泰最终拒绝将安娜塑造成一幅残忍的漫画,或将卡列宁塑造成一个彻底的、可怜的灵魂,他打破了这一类型的传统,更愿意探索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欲望超越的可能性。

要以这种方式解读安娜·卡列尼娜,就不能把托尔斯泰简单地看作是一个在他的庄园里跌跌撞撞地收集轶事的自成一格的艺术家。像所有的作家一样,托尔斯泰如饥似渴地阅读,巧妙地借用我们的作品;他的艺术既是对日常生活的回应,也是对其他艺术的回应。也许布莱斯代尔只是被托尔斯泰的把戏迷住了,他的现实主义技艺让你忘记了你正在读的是一部情节深刻、精心编造的小说作品。短篇小说作家伊萨克·巴贝尔(Isaac Babel)这样评价他:“如果世界可以自己写作,它就会像托尔斯泰一样写作。”或者至少像他最终抽出时间来完成这项任务时所写的那样。事实证明,这匹治疗母马的牛奶含有轻微的酒精;无法完成任何写作,托尔斯泰写信给他的女儿说:“喝酸马奶时,懒惰简直就是一种压倒一切的力量。”